近期，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对全国10726家企业一季度的生产经营进行了调查。调查发现，样本企业中仍有超过20%的企业尚未复工，已复工的企业中，第二产业受访企业的平均产能利用率仅为60.5%，服务业企业达产率更低，70%左右的受访企业销售收入和新增订单均有不同程度下降，前期复工较好的外向型企业也面临回落风险。下一步，宏观政策应将保企业存续作为稳经济、稳就业的关键，重点抓住薄弱环节，加快畅通经济循环。

一、企业复工不及预期，中小企业、内向型企业难度较大

调查显示，截至3月底，全国企业平均复工率为76.6%，且三月份复工速度呈现逐周递减的态势（图1）。分规模看，资产规模在1亿元以上的企业复工率已超过90%，但资产规模在1000万元以下的企业复工率均不足70%。分所有制看，央企和外资企业的复工率已经接近95%，而民营企业和股份制企业的复工率均不足75%。分地区看，华东、华南地区的企业复工率已超过95%，而西南、东北、华北地区的企业复工率均不足70%，其中西南地区的企业复工率仅为62.5%。分行业看，制造业企业复工率最高，已接近85%，而采矿业、建筑业和服务业企业复工率则不足75%，其中采矿业企业复工率仅为46.5%。分业务方向看，外向型企业复工率普遍高于内向型企业，出口业务比重在50%以上的企业复工率已接近95%。

二、复工企业达产不理想，产能利用率普遍低于正常水平

当前已复工企业的生产经营水平并不理想，部分已复工企业仍处于半停产状态。调查显示，48.6%的受访已复工企业表示，目前的生产经营水平不足正常水平的80%，不同地区、不同所有制类型企业均面临类似情况。其中，服务业企业的形势尤为严峻，有30%的服务业受访企业表示其服务供给资源闲置率超过50%。初步测算，第二产业受访企业的平均产能利用率仅为60.5%，比上个季度下降12.8个百分点。在内需短期难以恢复而外需持续走弱的背景下，尚未复工的企业复工复产积极性难以提高，且复产复工难度也有可能进一步加大。

图1：春节以来全国平均新增复工率及累计复工率（周）

图2：第二产业各细分行业的产能利用率普遍下降

三、企业营业收入下降、订单减少，资金压力持续增加

调查显示，一季度营业收入同比正增长的企业占比仅为9%，而74%的企业表示一季度营业收入同比负增长，较去年四季度扩大52个百分点（图3）。初步测算，一季度企业营业收入平均同比下降8.6%。其中，内向型企业的降幅高达10.5%，非金融服务业企业的降幅为10.1%，下降幅度最小的水电热气等公用事业企业，为3.9%。

图3：一季度营业收入同比下降的企业占比大幅增加

与此同时，一季度企业新增订单也大幅下滑，意味着企业营业收入下滑态势会持续一段时间。68.9%的企业表示一季度新增订单同比负增长，较去年四季度扩大42.9个百分点（图4）。初步测算，一季度企业新增订单平均同比下降7.4%。其中，集体所有制企业的降幅最小的，为2.1%，而非金融服务业企业的降幅最高，为9.3%，其次为内向型企业，其降幅为9.2%。

图4：一季度新增订单同比下降的企业占比大幅增加

在营业收入下降的同时，企业融资成本与上季度基本持平，企业应收账款回款周期有所拉长，相当一部分企业现金流仅能维持不足2个月，资金压力明显增加。调查显示，一季度资产负债率在20%以下的企业占比仅为27.5%，较去年四季度下降19.2个百分点，而较高资产负债率的企业占比均有不同程度提高（图5）。初步测算，一季度企业资产负债率较上季度升高约7个百分点。若经济恢复时间久拖，企业资产负债表有进一步恶化风险，资金链断裂引发的企业破产和大面积失业会成为新的风险点。

图5：一季度企业资产负债率普遍升高

四、企业预期总体悲观，近1/3企业有裁员计划

受多方面因素影响，企业对自身全年发展前景预期明显恶化。调查显示，对全年发展前景表示悲观的企业占比为41.0%，较去年四季度上升21.9个百分点；而对全年发展前景表示乐观的企业占比为43.9%，较去年四季度下降16.7个百分点（图6）。其中，制造业与非金融服务业持“不太乐观”态度的企业占比明显高于其他行业。不过，目前尚未出现企业大规模缩减未来生产经营计划或退出市场的情况。调查显示，有22.1%的受访企业表示有计划适当缩减投入，较去年四季度提高11.7个百分点。

值得警惕的是，表示有明确裁员计划的企业占比已经从去年四季度的13.5%上升到今年一季度的28.1%，且有6.5%的企业表示裁员规模超过10%（图7）。其中，资产规模在1000万以下的企业中有35%的企业表示有裁员计划，股份制企业、私营企业和集体所有制企业有裁员计划的也都超过了30%。

图6：一季度企业对全年发展前景变得更加悲观

图7：一季度有裁员或裁员计划的企业明显增多

五、外需下降将冲击外向型企业，拖累经济恢复进程

本季度调查覆盖了4643家外向型企业（有出口业务的企业），占比43.3%。截至一季度末，外向型企业的复工复产、生产经营、订单接收、用工计划等都好于内向型企业，应收账款回收与资金压力均小于内向型企业（图8）。之所以外向型企业受疫情影响小于内向型企业，一方面是因为外向型企业的规模普遍大于内向型企业，抗冲击能力自然也就相应大些；另一方面是因为海外疫情的影响在一季度尚未显现。但随着海外疫情持续升级，全球主要经济体的需求均有显著下降，全球供应链受到阻断，我国外需将受到更大冲击，出口型企业的订单、生产、销售都不容乐观，这会拖累我国经济复苏进度。

图8：一季度外向型企业受疫情影响小于内向型企业

总体看，疫情对我国经济的影响超出前期预期，海外疫情持续升级导致我国经济在企业层面有进一步恶化的风险。下一步，要将保企业存续作为稳经济、稳就业的关键，尤其是要加大对中小微企业的支持。一是充分发挥政策性金融机构的作用，加大政策性银行和中小企业融资担保基金对中小微企业的信贷支持，包括无息贷款、贴息贷款和无固定期限贷款。二是使用特别国债设立政府纾困基金，在明确退出条件和期限的前提下，以国有股权形式对一定规模的民营企业和中小微企业进行注资。三是支持银行开展应收账款、存货、仓单、专利等抵质押贷款，改善企业现金流。四是降低银行承兑票据保证金比例，加大再贴现力度，采取适当方式引导银行为存量贷款降息。此外，要加大政府采购和政府购买服务对中小微企业的倾斜，为企业增加收入开辟空间。

注：这是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新冠疫情影响分析与应对”课题组的一篇研究报告，课题组负责人马建堂，执行负责人隆国强，协调人陈昌盛。杨光普为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宏观经济研究部副研究员，陈昌盛为宏观经济研究部部长、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