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佳鹏:农村如何可能打赢武汉肺炎防疫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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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一连串数据表明此次新冠状病毒肺炎的巨大影响,各种谣言消息滚滚涌出,湖北市民尤其恐慌,并持续向其他地区蔓延,各大城区甚至县城均出现排队进超市、哄抢粮油囤货现象就是最好的印证。由此,国家卫健委提出要加强社区防控,这是新冠病毒疫情防控的关键场域,这与笔者回乡观察到的农村社区现状类似。就笔者所在家乡农村来看,疫情防御正有条不紊展开,村民的春节除了少了些热闹,并未出现异常,表现得“尤为淡定”,可以说,农村正成为此次肺炎防疫站的坚硬“战场”,再一次成为了重大突发事件的减压器和缓震带。

有人说农村可能成为此次肺炎疑似病例的藏窝点,因为众多农民工返乡增加了交叉感染的可能性,在自身素质不高、乡村医疗条件较低的条件下,进而成为下一波确诊病例高峰的主要来源,甚至进一步向城市二次蔓延。这种观点看似有道理,却只是想当然,不了解农村现状而所作出的论调,根本没有看到此次疫情防御中农村具有的社会基础和制度优势。具体而言,这种社会基础和制度优势主要体现在以下几方面。

第一,基层组织的强执行力。正如河南农村地区的“硬核防控”,体现出农村基层组织在疫情防控中的组织中坚作用,有力贯彻了中央和省市的重要防控布局。基层组织一直是连接群众和国家的重要桥梁,是各项政策“落地”的重要抓手,尤其在重大突发事件面前,基层组织就是党和国家此次疫情防控的“战斗堡垒”,两委干部成为及时发现疫情、宣传预防、隔离观察、送诊治疗的“排头兵”。笔者家乡位于江西省上饶市东北部一小山村,是所在村委会一村民小组,全村共20户,私家车近15辆,但却无一人外出拜年串门,就连正月初二去岳父岳母家拜年的惯例也在今年打破了,大家安安静静待在家里聊聊天、吃吃瓜子、喝喝茶,这种静谧的春节就是最好的防控措施,这与基层组织的有力组织领导、团结群众分不开。从腊月29开始,分管我们村的村干部每天上午和下午都会进村敲锣鼓提醒大家不能出门,一天不落,不出门、出门可能患病成为村民共识。刚开始有些村民还是半信半疑,甚至会观望,但只要没有人先踏出一步,其他人也会共同遵守,“不搞特例”是乡村的一大规约,谁也不愿意做那个特殊的人而承受村民集体压力,何况身体健康本就是最重要的,何必冒风险?同时,建立村组两级联动机制,分管村干部和小组长共同发动积极群众堆泥断路,“人为”阻隔人员来往,这一强制甚至有点粗暴的“隔离”实际上得到了村民的默认和支持。

第二,农村精英的合力防疫。显而易见的是,除了基层组织本身外,农村社会的精英分子正合力阻挡疫情扩散,形成了“农村党员+大学生+中坚农民”的精英联合。这一联合体虽然人数不多,但形成了强大的“示范”功效。党员本身具有先锋带头作用,在这次疫情防控中带头不摆酒席,甚至取消既定的婚宴,连最合情合理的家庭聚会也取消了,这其实需要强有力的群众动员才能实现。我们村本来有一家儿子结婚,预计正月初六办酒席,这次也取消了,还有一家老人八十大寿也取消不办了,小型的家庭聚会也没有进行,这其中少不了中坚农民的劝说。中坚农民长期在村从事农业相关行业,年龄大多四五十岁,他们在村有威望,是村民信赖的人,愿意配合两委干部劝说村民不办聚会,有些自己就带头取消聚会。此外,农村返乡大学生接触面广,熟悉互联网,通过微信群及时向亲朋好友宣传疫情传播情况、预防措施并安抚负面情绪,个别有学生会经历的大学生还会网购口罩发放给村民,并入户当面向村民宣传防控注意事项。因此,在此次疫情防控中不能忽略了农村精英的合力功效,他们是农村防疫有序展开的重要支持力量,更是农村场域空间隔离病毒的“定心针”。

第三,家庭单元组织功效再次凸显。家庭是传统社会的细胞,是最基础的社会单元,但随着现代化和工业化的推进逐渐小型化与核心化,人们逐渐原子化和个体化,看似组织功能丧失了,但在这次疫情防控中又再次凸显了家庭的基础性组织功效,呈现出联合型大家庭结构,这种大家庭结构既体现在村内相互监督,也体现在以原生家庭为核心向外不断拓展的关系网络,共同构成为疫情防控的非正式网络。以我们村为例,往上追溯全村20户实际上只有三个房头,然后逐渐繁衍,在这场疫情隔离过程中,每个房头牵头督促各家庭成员静候家中,不走访,不串门,从而实现户外活动向室内活动的转变,各房头下的家庭成为最主要的生活载体与情感寄托,大家反而不觉得无聊了。除此之外,以原生家庭为单元实现关系网络的向外延伸,协商叔伯长辈家庭、兄弟姐妹家庭、已婚子女家庭等在此期间不要往来,“春节年年有,不在这一时”成为大家庭的共识。可以说,以家庭为基本单元,重塑了疫情防控的非正式网络,这种网络看上去是非硬核的,但却具有结构约束力,扎根于乡土社会之中,成为疫情防控的“牢靠基础”。

正因为农村具有独特的社会基础和制度优势,才能形塑防控疫情的空间场域,这种场域能够从地理空间上缓冲并化解此次病毒大面积扩散的风险,将潜在可能的患者隔离在人群之外,抑制疫情向更大范围扩散。同时,更为重要的是,农村社会的独特优势还体现在化解老百姓的恐慌情绪,有利于抑制谣言的传播,阻断恐慌情绪的散播。在此期间,谣言和恐慌情绪甚至比病毒本身的危害更大,在防控病毒的关键时期,更需要国民齐心协力共克难关。从这个意义上而言,农村基层干部、社会精英以及每个家庭在这场疫情攻坚战中呈现出的团结力量,让我们每个人都深知自己的责任,明白这是人人参与、人人有责、人人可做出贡献的“防卫战”。也正是如此,这个春节即使过得并不热闹,但我们老百姓却能淡然处之,重视它,又不恐慌。从这个角度而言,农村不会是此次武汉肺炎的重灾区,更不会成为二次传染的发源地,而是社会压力的缓冲带和社会信心的供给源,我们一定能够尽快赢得这场战役。

来源:微信公众号探索与争鸣杂志,https://mp.weixin.qq.com/s/HIzXT0pypndQ-DaXB0oq2A 发表时间:2020年2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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