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之际，中美全面开火，大有一决雌雄之势。然而，近期风向突变。先是上月中国国务委员杨洁篪与美国国务卿蓬佩奥在夏威夷对话；随后的本月8日，中国外交部副部长乐玉成，在出席中国人民外交学会和美国亚洲协会共同举办的中美关系视频对话时，疾呼“中美走向合作的大势是挡不住的”。

紧接着，中国外交部长王毅在7月9日举行的中美智库媒体论坛上提出，要在合作、对话和管控三方面形成清单，以促进合作、缩小分歧。王毅的“清单方案”着实让人眼前一亮，也让人看到了中美关系转圜的希望。

自特朗普上台以来，中美纷争不断，双边关系数次告急。但每到危急关头，双方总能找到办法逢凶化吉。冠状病毒疫情的暴发以及美国大选的来临，却正在改变这种“斗而不破”的高烈度竞争态势。在疫情和选情的双重冲击下，未来的中美关系愁云满布、危机重重。正因如此，近段时间以来，外界对中美爆发冲突的担忧越来越重，尤其考虑到中美同时在南中国海举行大规模军演的严峻形势。

实际上，中国国内长期以来就存在一种普遍观点，即美国总统候选人会为了选票而大打“中国牌”，并不惜以破坏中美关系为代价来赢得选举。对于志在连任的特朗普而言，打“中国牌”已是昭然若揭。并且，他只会比前任打得更厉害、更彻底。考虑到特朗普此前的极限施压、激进冒险行事风格，中国完全有理由相信他会在大选中铤而走险，从而打破中美“斗而不破”的底线，将中美关系拖入深渊。

正是看到了中美关系的凶险未来，中国才会及时主动地“踩刹车”，希望止住中美关系不断下滑的糟糕局面。此番，中国外交高层相继发出明确信号，力推中美合作就是最有力的证据。这也奠定了此后一段时间，特别是在美国大选完成之前，中国对美政策的主基调。

当然，中国选择在这个时间点来“踩刹车”，也与国内疫情形势可控、经济逐步恢复、中印边界冲突缓和密切相关。应该说，在内外环境趋缓的大背景下，中国没有必要再通过对怂美国来缓解压力，而是更有底气和精力来缓和对美关系，为国内恢复发展营造稳定环境。并且，越是早点缓和中美关系，就越有希望稳住中国的外部环境。这也能解释为何中国会主动“休兵罢战”，积极推动中美关系转圜。

此番，中国提出的“清单方案”可谓对症下药，摸准了特朗普的独特行事风格。实际上，以精明商人著称的特朗普更注重“摸得着、看得见”的实际收益。比如，特朗普经常喜欢以数字（尤其是股市）来炫耀政绩。这决定了与特朗普打交道要务实，不能务虚。

因此，通过“清单”方式来让特朗普看到具体收益和付出成本，更有助于提升他缓和中美关系的愿望。从这个意义上讲，中国的“清单方案”既释放了中方足够的善意和诚意，也迎合了特朗普贪实利的嗜好。

但问题是，特朗普会接招吗？我暂且以王毅提出的三份清单来逐一讨论。首先，第一份是合作清单，明确中美在双边领域及全球事务中须要而且能够合作的事项。这份单子越长越好，而且不应受到其他问题的干扰。这个提法跟此前王毅处理中菲关系时提出的“双轨思路”大有关联，其核心就是“搁置争议，共同合作”。换言之，中美可以在继续对抗的同时开展合作，即“打归打、合归合”。

尽管这个思路不错，但具体操作起来难度颇大。毕竟美国不像菲律宾那样依赖中国经济，也不用担心与中国直接对抗。实际上，中美在关乎全球亿万人民福祉的冠病疫情上，都没能携手合作，又岂能寄希望于中美在其他领域合作呢？倘若中美真要合作，就应该从疫情合作开始。

此外，还有一个最为紧迫性的问题，就是要保住中美之前业已达成合作共识的成果，即中美第一阶段贸易协议。即便中美未能在其他领域开展合作，只要双方继续遵守这份贸易协议，合作就是在延续。但近期特朗普频频释放出要启动已推迟的加征关税措施，并最终在7月6日公布第六批对华商品排除加征关税有效期延长清单，其中仅有12项商品获得延长排除加征关税有效期。

而在6月3日，美国商务部宣布，将把33家中国企业及机构列入“实体清单”，限制这些企业同美国企业进行商业交易。与此同时，外界关于美国可能撕毁贸易协议的消息也满天飞。因此，如果要谈合作，保住贸易协议当属重中之重。

第二份是对话清单，列出双方尽管存在分歧但有望通过对话寻求解决的问题，尽快纳入现存的对话机制和平台。这相对于第一份清单来说，操作起来容易一些，毕竟对话不一定要达成共识和具体协议。但目前中美之间的官方对话机制和平台都已停滞，加之冠病疫情的阻扰，双方恢复对话也有不少困难。

此前，杨洁篪与蓬佩奥的夏威夷对话也成效不大，至少双方都未能找到方案，来重启双边对话机制和平台。特朗普也未对此进行积极评价，更未释放出信号要与中国对话。所以，要想使第二份清单发挥实效，重启双边对话机制和平台，或在多边对话机制和平台中进行对话，将是优先事项。

第三份是管控清单，本着求同存异的精神搁置并管控好少数难以达成一致的难题，尽可能减少对两国关系的冲击和破坏。实际上，这份清单才是遏制中美关系“恶性循环”的当务之急。毕竟，中美在南中国海军事博弈的危险指数正在急剧攀升，双方军舰军机发生擦碰或“电子战”等低烈度冲突的可能性也在显著增大。

基于此，双方都应高度认识到各自“管好自己的人”的极端重要性，并立即开展对话、采取措施来加强对一线官兵的行为管控和心理疏导，避免擦枪走火事件发生。但中美两军之间的对话机制也未重启，又怎么来制定管控危机措施呢？况且，特朗普对军方的放纵以及美军的蛮横，都是双方有效管控危机的障碍。凡此种种，皆显示出中美在管控危机方面的重重困难和阻力。

总体而言，中国主动提出“清单方案”来缓和中美关系，体现了中国负责任大国的担当与胸怀，美国应予以积极回应。在冠病疫情肆掠全球的严峻形势下，中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有责任和义务来改善关系、促进合作。希望中国的“清单方案”能够推动中美关系转圜，造福全世界人民。

来源：《联合早报》 发表时间：2020年7月2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