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型冠状病毒疫情爆发以来，世界经济的供给和需求均受到不同程度冲击，市场主体信心明显受挫，叠加地缘政治等多重因素，全球金融市场出现了剧烈波动，各类金融资产价格的波动幅度已经接近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时期。虽然全球主要央行均已采取行动，为金融市场注入流动性，防止此次波动演变成金融危机；但目前看，新冠肺炎疫情大流行对经济造成的破坏正在显现，全球经济衰退已成定局，市场恐慌情绪仍在蔓延。如果市场对疫情可能造成的长期破坏担忧无法根本消除，则金融危机的警报就无法解除。对此，应做好必要的预案和准备工作。
一、疫情爆发与A股市场波动
早在1月中旬，关于武汉疫情的信息开始在媒体上出现，A股市场开始感觉到了一种不安。从去年12月初以来的这一轮上涨嘎然而止，敏感一些的资金已经开始选择国债避险。不过由于当时信息缺乏，市场对疫情的前因后果、传染力和毒性等认知还在形成过程中；加上武汉疫情的真实情况也不为市场所知，所以市场的抛售压力并不是很大，只是小幅下跌了一个礼拜。
1月18日（星期六），武汉百步亭社区举行了一年一度的“万家宴”——媒体对这一活动的广泛报道无疑让市场认为，武汉的疫情并没有那么严重。所以1月20日（星期一）的股市是高开高走。但是1月21日，武汉市市长接受了中央电视台专访，就医护人员感染、举办万家宴、取消春节期间旅游惠民活动等热点问题进行了回应，市场再次嗅到了疫情的严重性，当天股市跌幅明显增大，上证综指下跌1.41%。1月22日上午，国务院新闻办举行新闻发布会,介绍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防控工作有关情况，市场的反应非常剧烈，出逃资金和护盘力量出现了较为明显的博弈。尽管收盘基本与前一天持平，但盘中出现了较大的动荡。1月23日凌晨2点，武汉市疫情防控指挥部发出了第一号通知：当天上午10时，全市公交、地铁、轮渡、长途客运暂停营运，机场、火车站离汉通道暂时关闭。事态的严重性毋庸置疑，金融市场给出了有力的回应，上证综指当天跌破3000点，跌幅将近3%。春节假期，更多的信息披露出来，市场对疫情本身以及疫情对整个经济社会运行的影响有了更全面的认识。春节后第一个交易日（2月3日），A股开盘暴跌，上证综指开盘下跌8.7%，截至当天收盘（2746.61点），较1月14日的高点（3127.17点）下跌了12.2%，一定意义上可理解为是对疫情这个大利空的一次性消化。与此同时，中国人民银行紧急注入大量流动性，A股市场在2月4日再次大幅低开后开始了长达三周的持续上涨。
而在这段时间，国际市场普遍认为，此次疫情影响的主要是中国企业，加上中国已经采取了严厉的防控措施，大概率不会蔓延到其他国家，即便有确诊病例，也只是零零散散，不会大面积爆发。所以，国际市场上虽有一定波动，但幅度不大，且多是由中国概念股的波动所导致（如图1所示）。
图1：中美股市波动率对比（2019.12-2020.03）
数据来源：Wind资讯
二、中国以外地区疫情升级与国际金融市场波动
2月20日（星期四），意大利伦巴第地区出现首例境内确诊病例，为一位38岁男子，该男子无中国旅行史。在此之前，意大利的所有防疫政策都以阻止境外输入病例为重心。该病例的确诊，直接加剧了国际社会对意大利甚至整个欧洲疫情的担忧。尽管当天欧美股市跌幅并不大，但股指期货、波动率指数已开始有所变化，尤其是黄金价格不断创出新高。2月22日（星期六），意大利宣布封锁北部11个小镇，隔离近5万人。随后，各类大型活动被相继延期或叫停。意大利疫情的快速升级，立刻引爆了欧美股市的连续暴跌。2月最后一周，欧美股市跌幅均在10%以上，道琼斯指数跌幅高达12.4%。这一阶段股市的下跌，主要是因为金融市场已嗅到了风险，担心中国的疫情会在欧洲重演。在目睹了中国金融市场对疫情的反应之后，资金的第一反应就是避险——卖掉权益类资产，配置黄金和美国国债等避险资产。所以，美国国债价格不断创出新高，实际收益率不断创出新低。
图2：美国国债实际收益率（2019.12-2020.03）
数据来源：Wind资讯
2月28日（星期五），美联储主席鲍威尔在一份临时声明中表示，尽管美国经济基本面依旧强劲，但新型冠状病毒对经济活动构成了不断演变的风险，美联储将“使用工具，采取适当行动”来支持经济。受此提振，加之持续一周暴跌后空盘的获利了结，3月2日（星期一），美股报复性反弹，道琼斯指数大涨5%。美国东部时间3月3日①早上7：00，由美国财政部长姆努钦和美联储主席鲍威尔牵头，七国集团（G7）财长和央行行长举行电话会议，商讨应对疫情及其经济影响的措施。当天，美联储突然宣布降低联邦基金利率50个基点至1%-1.25%，以应对新冠肺炎疫情给经济活动带来的风险，打响了全球央行联手行动的第一枪。很快，其他很多国家就加入了降息的行列②。虽然当天美股表现得并不买账，以将近3%的跌幅收盘；但3月4日，美股再次强劲反弹。不过只是昙花一现，3月5日再次大幅下挫。
3月6日，OPEC、俄罗斯和其他产油国（OPEC＋）之间为期三年的合作在激烈的争吵中结束。OPEC＋部长级会议未能达成进一步加大或延长削减措施的协议-俄罗斯政府拒绝支持进一步减产。作为回应，OPEC取消了对自身产量的所有限制。结果，油价闪崩，当天跌幅达到40%。周一（3月9日）再度跌穿每桶30美元，至2016年1月来最低。尽管市场对油价暴跌是有预期的，但这一下跌幅度还是超出了市场的预期，与石油有关的金融衍生品价格更是大幅度波动。叠加欧洲以及美国疫情的持续升级，市场对全球经济以及企业盈利水平的担忧进一步加剧。“现金为王”的思路开始占据主导地位，国际市场的资产配置开始了第二阶段的调整。从3月9日开始，权益类资产再次暴跌，3月9日和12日道琼斯指数跌幅分别达7.79%和9.99%。与此同时，美债和黄金价格都开始暴跌（见图3），美债收益率急剧攀升（如图2右框所示），美元指数也开始快速上升（见图3）。
图3：COMEX黄金价格和美元指数在3月9日开始逆转
数据来源：Wind资讯
出于对金融市场流动性的担忧，美联储于3月15日（星期日）紧急宣布降息，将基准利率降至0%-0.25%水平，降息幅度达100个基点。这是美联储史上规模最大的单日降息幅度，也是美联储半个月内第二次紧急降息。美联储同时还启动规模至少7000亿美元的新一轮量化宽松。然而，不少市场人士认为，美联储现在就把联邦基金利率一降到底，那么万一未来出现更糟糕的情况，美联储还有什么政策工具可以使用呢？甚至一些市场人士将美联储的行动解读为“美联储一定是收到了一些大型金融机构的求助”。结果，美联储的大幅度降息非但没能阻挡市场对各类金融资产的抛售，反而加剧了市场的下跌，3月16日（星期一）道琼斯指数收跌12.93%。美债收益率在美联储降息后的第二天出现了短暂的下调之后继续波动上行。据统计，美国30年期债券历史最佳日回报和最差回报均出现在本月③。值得注意的是，在这一阶段的剧烈调整过程中，中国的金融市场开始呈现出更加明显的同步特征。
在所有市场上、所有类型的金融资产价格短时间内都同步暴跌之后，即便会有一定幅度的反弹，但整体价格一时很难再回到暴跌前的水平。全球金融市场将进入第三阶段的调整-投资者手中的流动性（现金资产）将在不同货币之间重新配置。鉴于中国以外地区的疫情还在不断升级，加上疫情持续时间的不确定性以及疫情对经济的影响尚不明朗，投资者对流动性的需求在未来相当长一段时间内都不会降低。同时，一个不可否认的事实是，在众多货币中，美元依然是多数投资者的首选。不仅如此，美国政府应对疫情和市场波动的行动力和政策力度，都会增强国际市场对美元的信心。此外，随着美元资产价格的大幅度下调，美元资产本身的吸引力也在增加。所有这些因素共同导致对美元需求的加剧，最终推动了美元指数持续升高。当然，美联储也不会对此坐视不管。3月19日，美联储表示，将与另外9家中央银行建立临时的美元流动性互换安排，包括与澳大利亚、巴西、韩国、墨西哥、新加坡和瑞典各自达成不超过600亿美元的新互换安排；以及与丹麦、挪威和新西兰各自达成300亿美元的互换安排，持续时间至少为六个月。如果全球主要大型金融机构能够挺过这一段流动性紧张时期，避免全球性金融危机爆发的几率仍存。当然，所有这些判断都基于疫情的严重性以及持续时间。
三、未来国际金融市场展望
目前看，全球主要央行的行动已经使金融市场流动性紧张得以暂时缓解。但新冠肺炎疫情大流行对世界经济造成的影响正在显现，实体经济的流动性紧张正在加剧，即便有关近期经济运行的统计数据尚未公布，全球经济衰退却已成定局。预计一季度宏观经济和企业经营数据将给出答案。与此同时，如果市场对疫情可能给经济造成长期破坏的担忧无法消除，风险资产还有可能遭到进一步抛售，金融危机的警报就无法解除。这种危机一旦爆发，叠加疫情本身对经济社会活动的影响，世界经济将遭受的破坏力度和广度将远超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因此，我们既要积极有序推进复工复产，推动经济社会秩序恢复、产业和经济发展回升，也要针对可能发生的国际金融危机做好必要的预案和准备工作。
注释：由于相关指标发布延迟，本月DRC宏观经济景气指数暂停。空出的页面，我们编写了此文供参考。① 3月3日，中国以外地区确诊病例为10638例，首次突破10000例。② 当地时间3月11日早7点，英国央行宣布紧急降息50个基点，将之前0.75%的利率降至0.25%，为英国有史以来的最低 水平。同时维持国债购买目标为4350亿英镑不变，维持企业债购买规模在100亿英镑不变。③ 据市场研究公司Bianco Research统计，3月10日，美国30年期债券回报为-6.66%，为历史最低；3月17日，美国30年期债 券回报为-5.91%，为历史第二低。而该债券回报最佳日出现在3月6日（+8.50%），第三高回报日是3月9日（6.72%）， 第四高回报日是3月16日（+5.9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