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21日，美方突然要求中方在72小时内关闭驻休斯敦总领馆。突然要求关闭总领事馆本身就不正常，再加上72小时的要求，就显得此要求更为过分和武断。

对于美方的举动，中国外交部发言人的表态是：这是美方单方面对中方发起的政治挑衅，严重违反国际法和国际关系基本准则，严重违反中美领事条约有关规定，蓄意破坏中美关系，十分蛮横无理。中方予以强烈谴责。中方敦促美方立即撤销有关错误决定。否则，中方必将作出正当和必要反应。中国已经以牙还牙，7月24日早上通知美国关闭驻成都总领事馆。

美方发言人的口径则是：美方此举是为了保护其知识产权和私人信息。

我们到底从法律上该如何看美国的此种单方面关闭行为？换言之，单方面关闭他国领馆的行为，在国际法上到底该如何评价？

由于中国和美国均为《维也纳领事关系公约》的签署国，因此，这里先从此公约的角度，来简单分析和评论此种单方面关闭行为的法律性质。

从《维也纳领事关系公约》的规定来看，其中并没有明文规定涉及此种单方面的关闭行为，公约仅涉及领事馆的设立事宜。公约第2条第1款规定，“国与国间领事关系之建立，以协议为之。”也就是说，一国要在另一国设立领事馆，一定要接受国同意。惟有建立在双方同意的基础之上，领事馆才有可能得以设立。

与此同时，领事关系也不同于外交关系。国家间外交关系的断绝，并不必然就意味着领事关系的断绝。公约第2条第3款规定称，“断绝外交关系并不当然断绝领事关系。”

一国在另一国设立的领事馆及其领事工作人员，根据公约规定，享有相应的特权与豁免。但在享有相应特权与豁免的同时，公约第55条规定，一方面，享有特权与豁免的领馆人员，均负有尊重接受国法律规章之义务和不干涉该国内政之义务；另一方面，领事馆不得充作任何与执行领事职务不相符合之用途。

一旦发生了违背的事由，对于领馆人员，接受国有权宣布其为不受欢迎的人或不能接受，这是公约明文规定的。对于领馆，一旦其被用作与执行领事职务不相符合的用途，公约虽然没有明文规定接受国所能采取的具体应对措施，却似乎也把相应裁量权的行使赋予了接受国。因此，接受国有权采取包括关闭在内的措施，似乎并没有与公约相违背，公约对此也不禁止。

因此，仅从公约规定来看，姑且不论其原因为何，美国单方面关闭领馆的行为，并没有违背其所承担的国际法上的义务，很难说此种行为就具有非法性。

然而，对于美国的此种关闭行为，显然不能仅仅停留在国际法的评估层面。考虑到使领馆之于国家间关系的重要性，我们有必要进一步从其对国际关系的影响的角度来评论。

无论是使馆还是领馆，都是国家间正常关系维系的重要纽带和渠道。考虑到中美关系目前所面临的复杂和困难的局面，使领馆的正常维系和存在，对于保证中美关系的稳定显然极为重要。

在此背景下，美国在不经过与中方的任何商量或通报，即予以单方面关闭的行为，就具有极端重要的警示价值：中美关系已经走到了一个临界点，已经极为脆弱和不稳定。在此之后，任何一方的不慎或风吹草动，都可能让中美关系走向彻底破裂。或者，用某些学者的话说，中美关系本来就在走向脱钩的过程中；在此之后，就可能快步走向脱轨了。

中美关系对于中国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不论中美关系是脱钩还是脱轨，对于中国的打击，将远远超过对于美国的打击。也正是在此意义上，中方才有必要保持清醒：无论中美关系在发展中遇到多大困难，都要想办法，都要建设性地看待，而千万不能被情绪所绑架。一旦中美关系完全崩裂，中国从全球化中获益多少，就有可能再次损失多少。这绝非危言耸听。

尤其是，目前的中美关系，很大程度上属于美方“情绪性”反应：一方面是长期仇恨中情绪的总爆发，另一方面是在任总统的连任压力。对于中国而言，显然不能把自身的国家利益，也同样摆放在对等的“情绪反应”基础之上。

所以，对于美国的此次单方面关闭领馆的行为，中国在气愤之余，最须要做的是尽快冷静下来，须要想办法加强中美高层沟通，保持彼此之间的对话与交流，并尽可能地达成一定限度的共识，让濒临脱轨的中美关系尽量重回“正轨”。

所以，面临此情此景，千万不要有对等报复的想法，意气用事对于目前的中美关系是最要不得的。那样的话，真的可能会使中美关系走向“万劫不复”之境地。

来源：《联合早报》 发表时间：2020年7月2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