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 年 1 月 1 日，欧亚经济联盟（Eurasian Economic Union, EAEU）正式生效。作为俄白哈关税同盟的升级版，欧亚经济联盟按照 WTO 货物贸易协定第 14 条和服务贸易协定第 5 条的规定已于2014 年 12 月向 WTO 进行了通报。尽管外界认为俄罗斯希望以此恢复苏联时期经济分工模式的猜测不断，但俄罗斯并未认可该说法。在俄成为 WTO 成员，且短期内难以获得美欧解除制裁时，EAEU 的发展尤其值得关注。中国提出发展“一带一路”的重要倡议，已经获得许多国家的积极响应。“一带一路”的发展需要寻求共识，重点推进。EAEU 成员国和潜在加入国都是丝绸之路经济带的重要成员国，各方利益存在巨大的互补支撑需求，也可能产生摩擦。在对全球各方需求的准确把握下，EAEU 可以继续扩大规模和影响力，与其他国家组织有效解决发展有望通过中国的积极参与发挥更大作用。 

一体化理念具有可行性和吸引力 

2011 年，俄罗斯时任总理普京提出的欧亚联盟计划是以欧盟为基础的，覆盖独联体和泛东欧地区。欧亚联盟作为相关国家加深经济、政治合作与融合而组建的超国家联盟，其目的是通过消除成员国间的要素流动壁垒，到 2025 年实现商品、服务、资金和劳动力的自由流动，形成一个拥有 1.7 亿人口的统一市场。今年年初，欧亚经贸协定正式成立，给各方带来期待。亚美尼亚和吉尔吉斯申请，前苏联的成员国希望通过欧亚经济联盟实现更有效的分工具有可行 性，也有较强吸引力。2010 年开始的关税同盟阶段，成立了由俄白哈三国按照 84：6：10 的人口比重派出代表组成的欧亚经济委员会，并且各派出一位副总理负责领导委员会，在关税协调政策、竞争规则、能源和财政政策等宏观经济领域的协调上已经积累了一定经验，也涉及政府采购和移民控制领域，为欧亚经济联盟作用的发挥创造了良好条件。总部设在莫斯科的委员会，基础设施和人员住宿费用由俄罗斯承担，工作经费则由三国海关联盟的税收支撑。 对于欧亚经济联盟，不少学者认为其有恢复前苏联的意愿。实际上，前苏联时期，各加盟共和国经济发展状态均比较好，但 EAEU的发展环境已经发生了不可逆转的变化，即便各方愿意也难以回到从前状态，且区内区外还有非常多的不确定因素。前苏联经济尽管

可能受较强的计划因素影响，但各地专业化的分工多依据其资源禀赋和传统产业优势，经济整体效率较高，能够保证地域辽阔的前苏联各加盟共和国市场的需求。前苏联解体后，几乎所有加盟共和国都经历了长达 10-20 年的经济衰退，经济产业发展不平衡，使得各国国内生产无法满足需求，需要通过进口完成，而较高的关税壁垒和不畅的物流体系又形成了严重制约。欧亚经济联盟的建成目前主要仍集中于货物贸易领域，消除三国间商品流动的关税，形成统一的对外关税。有助于各成员按照市场经济模式进行产业分工与配合，大幅降低各方进行产业链配合生产时的成本，也有利于以更低流通成本更好地满足各方消费需求。在原有的产业合作基础上，这种经贸制度安排具有较强吸引力。  

按期推进仍然面临较大阻碍因素 

不过，欧亚联盟在关税同盟的基础上向着其他要素禀赋自由流动转变依旧面临不少需要客服的障碍因素。无论是内部的成员国还是外部的发展环境，都给为 EAEU 实现其设立目的提出不少挑战。 内部来看，经济主权的让渡需要稳定有效的政治推动，经济下行周期对政府开放政策的压力较大。欧亚经济联盟的成员国都是发展中国家，对出口的依赖较强。尽管在联盟的建立时都有着较为稳定的推动力量，但受经济危机的冲击较大，扩大优势商品出口、减少外部经济体竞争的压力较大。外部经济环境的恶化和本国经济的不景气会在很大程度上影响贸易自由化的理念与政策取向，不采取贸易保护主义政策的政府会面临来自反对党的更大挑战。国内企业也可能对政府的开放政策提出质疑，甚至可能要求本国增加在关税、竞争和市场准入政策上的话语权。与北美自由贸易区（NAFTA）相似，欧亚经济联盟中的俄罗斯居于优势地位，不论经济总量、政策话语权还是在国际经贸价值链中的地位。而 NAFTA中，美国和加拿大对相对弱势的墨西哥提供了单方面的市场准入等优惠政策，减少了其义务的承担。即便是欧亚经济联盟的样板欧盟，对于其经济发展水平较低的中东欧成员也是通过多项政策倾斜提供更大支持。与之相比，白俄罗斯、哈萨克斯坦和亚美尼亚可能要求一定的“过渡期”或更为优惠的政策，而非完全平等的权利和义务关系。 外部局势不稳也对欧亚经济联盟的发展提出挑战。俄罗斯所受 美欧的制裁对欧亚经济联盟也产生较大压力，为了适应新的国际贸易环境，俄罗斯需要联盟其他成员国的支持，但这一调整超出了白俄罗斯等国的预期，在俄原油等资源商品出口受阻的情形下，俄政府可以调动的资源大幅降低，若因为必须要承担更大责任而最终进行调整也并不情愿。俄罗斯卢布贬值迅速，造成其出口商品的竞争力显著提升，而进口商业的购买力受到严重减弱，在取消相互间关税的三国之间严重影响贸易平衡的状态。卢布在 EAEU 范围内被接受的意愿也会受到影响。乌克兰本是 EAEU 争取的对象。但是，当前局势下，克里米亚问题无解，而乌克兰通过总统波罗申科提交的放弃不结盟地位的法案，扫清了加入北约的法律障碍，无疑会大幅增加俄乌间的紧张局势，增加乌克兰分裂的压力。在乌克兰问题短期内难以出现明显转机的情况下，来自美欧等国的压力事实上也会对这些国家政策决策产生影响。从而增加了 EAEU 发展的压力，减弱了其他原苏联成员国加入的愿望。 

欧亚经济联盟与一带一路相契合 

2014 年，习主席提出“一带一路”的伟大构想，为中国与沿线国家发展互利共赢的经贸关系提出了重要的倡议。俄罗斯对于“一带一路”的发展也表达了支持。同年 11 月，俄总统普京在 APEC 北京峰会上高度评价了“一带一路”路线图的作用，认为该路线图将有利于亚太自由贸易区进程的推进。EAEU 的另外两个成员哈萨克斯坦总统纳扎尔巴耶夫早在 2012 年就提出了“哈萨克斯坦·新丝绸之路”项目，白俄罗斯也以实际行动对“一带一路”进行支持并在 2014 年 12 月开始建设中国迄今为止最大的海外工业园。事实上，“一带一路”和欧亚经济联盟虽然在历史发展、主要原则、覆盖国别等方面差别很大，但实际上二者在理念、地理位置和产业上都有很多相似点，有可能通过配合实现更好的融合。 “一带一路”与欧亚经济联盟的理念有共同点，都是由一个国家主要推动，希望各方积极参与，通过建立机制和平台，为有效发挥产业优势，满足欧亚国家需求提供支持。两个机制的主导国在进行推动时都较为积极，分别将相关理念作为服务发展对外经贸合作的重要平台。然而，一国主导并不意味着该国强势决定合作模式中的所有内容。两个机制都强调尊重机制下已有或未来可能扩大范围后各成员平等和自愿的权利，注重各方利益的平衡和共赢，主要通过经济、贸易和投资政策的协调发挥市场的基础性作用。同时，两个机制都是开放的，欢迎其他国家参与进来，为未来发展提供更好的路径。“一带一路”中的“丝绸之路经济带”主要从中国沿亚欧大陆向西延伸，穿越欧亚经济联盟所在的地区。因此，“一带一路”和EAEU 等两个机制在地理上相连接，更有利于有效协同，降低物流跨境流动的成本。可以通过“一路一带”增加欧亚经济联盟的覆盖范围，为欧亚经济联盟提供更有效的物流运输、市场空间和人力资源保障，在基础设施建设打好基础的同时，可以通过经贸协定实现政策联通，更好实现欧亚经济联盟设定的目标。 “一带一路”与欧亚经济联盟在产业上也可以更好衔接和配 合。尽管当前欧亚经济联盟已经覆盖了原苏联重要的加盟共和国，但毕竟还有很多国家未覆盖，在资源保障、生产技术和人力支持等方面并不完整，对俄罗斯发展航天等先进制造业缺乏国内的配套。相比而言，“一带一路”涉及国家众多，产业更为多元，更容易找到合作的机会，中国制造业的对外投资有助于大幅提升“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制造业的发展水平。同样，欧亚经济联盟国家在能源资源产业、重工业、高科技领域等方面优势明显，市场容量和影响力不容忽视。如果能够将“一带一路”与欧亚经济联盟形成有效的对接，必然将有效增强欧亚经济联盟成员国资源配置和产业配合的能力，促进各方在经贸合作中实现更好的互补。 

两大区域经济协定存在融合可能 

尽管要推动“一带一路”与欧亚经济联盟之间的协同依旧在各国意愿、法律流程、承诺水平、基础设施建设等方面存在不少障碍，中俄两国现有或正在推进的区域经贸协议间的融合可能性值得关注。作为“一带一路”重要的经贸合作平台，中国-东盟自贸区协定业已完成并启动升级进程，而以东盟为核心、影响更广的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RCEP）谈判进展较快，对于东亚、东南亚、南亚与大洋洲经济整合的意义重大。亚太地区是全球经贸发展潜力最大的地区之一，而因为其人口总量、经济的潜力，而成为全球最受关注的地区。在经济危机导致的贸易保护主义兴起的背景下，RCEP和 EAEU 所涉及的国家都在贸易政策上坚持相对开放的理念，希望通过区域经济政策协调和发展规划有效促进经济发展。马来西亚贸易部长慕斯达法在 2015 年达沃斯论坛上表示，已经进行了 18 个月的 RCEP 谈判有望在 2015 年底前结束谈判。“一带一路”区域内的RCEP 与 EAEU 都是正式的经贸协议，两大经贸协定都是按照成员方在遵守主要的国际规则的要求下设定议题，明确各方的权责利，在理念、做法上较为相似，融合发展的难度相应较小。 RCEP 作为东盟提出的重要协定，其覆盖面广，所涉及经贸议题多，在原有的中国-东盟自贸区基础上有望进一步加大在所涉领域的市场开放水平。欧亚经济联盟尽管目前只涉及商品的流通，但随着其成员国经验的积累和需求的转移，未来并不排除形成更为开放的合作平台，为经贸合作相关资源要素的便利流动创造更为宽广的空间，支持服务贸易、投资、人力资源流动的发展。RCEP 主推的是中国以东、以南和东南区域国家间的合作，欧亚经济联盟则是在中国以北、以西地区的要素流动，如果两大协定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推动整合，势必将形成覆盖巨大地域、众多经济主体和产业的经贸合作安排，其示范性、影响力、经济效果都将十分显著。 除了传统的经贸合作外，RCEP 的成员国之间有关基础设施互联互通等硬件方面的协同也是重要的合作领域，而这些领域的合作是欧亚经济联盟现有机制中较为欠缺的部分。如果两大平台能够实现融合，势必能够相互促进，有利于两个协议关注度的增加，互联互通水平的提升，对于产业技术标准协调、企业影响力提升、人力资源充分有效流动以发挥更大价值等方面都有利。相反，如果未能就包括铁路轨距标准等基础设施进行有效协商和对接，可能形成瓶颈制约区域。沿“一带一路”穿越 EAEU 的物流运输会付出更高的时间成本和资金成本，从而使得陆路运输在与海路运输相比优势不复存在。 

来源：《世界知识》，2015年2月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