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滨”？是指浙江省杭州市一个1996年才设立的新城区——滨江区。它的面积小得很，仅73平方公里，常住人口也不过40万。然而，就在这么一个弹丸之地上，创造了1560亿元的GDP总量，而其中数字经济核心产业增加值为1150亿元，去年增长15%，占比高达73.7%。

这样一个综合数据，有着多重的意义：首先它是优先高新技术的。该区的主导产业是物联网和人工智能，支柱产业是通信设备、智能制造、生命健康和新能源。根据省权威机构的《数字经济发展综合评价报告》，它的总指数为148.4，位列全省89个县（市、区）之首。其次它是注重创新人才的。全区R&D占GDP比重多年保持约12%的高水平，去年技术交易额超过120亿元，又都居全省之首。全年引进人才31325人，其中硕博士8232人，占引进总量的26.3%，均列全市第一。再次它也是倍受资本青睐的。去年新增上市公司8家，总计50家，还都居全省首位，号称浙江的“资本第一区”。最后它拥有国际化的营商环境。率先启动政务服务数字化转型，政务自助服务已然街社全覆盖；率先试点实“证照分离”和“压缩企业开办时间”改革，投资项目审批改革全流程最快提速至59天；率先开展小学阶段免费课后服务、阳光家园养老中心年轻人陪伴老年人志愿服务等一大批民生事业改革，践行“此心安处是吾乡”的情怀。

国际化是杭州市确立的重大发展战略。关于国际化战略的内涵，可以作出多方面的长篇解读，但是“国际滨”给我们提供了一个践行国际化的生动例证，我们不妨从这一样本来做一个粗浅的分析。

国际化，首先意味着当地的发展，是奔着参与国际竞合去的。当今国际经济的竞争，集中体现在数字经济的竞争。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可以说上很多，譬如数字信息、生命健康、新能源、新材料等等，但哪一种才是最具战略性、渗透性和带动性的呢？毫无疑问是以互联网、大数据、人工智能为代表的新一轮信息科技。信息科技在国民经济各实体性产业广泛而深刻的赋能和增值应用，正是所谓的数字经济。而数字经济，则是当代国际经济皇冠上的明珠，是巍巍宝塔的尖顶。就像工业社会和机器大工业时代之于蒂森克虏伯和通用电器，在信息社会和数字经济时代，则是以亚马逊和阿里为代表。也正是从这层意义上，我觉得所谓数字经济与制造业“双引擎”的提法，欠缺了一点应有的“国际范”。

传统的现代化是经由工业化完成的，当今发达国家又有哪个不是工业化强国？但是，在人类社会半个身子已然迈入信息社会的当下，一般的制造包括依靠类似局域网功能的自动控制的精密制造，也不能成就当今的现代化强国。因为当整个地球已经互联网甚至是物联网化以后，哪个国家的产业发展和经济活动不能有效地参与其中，其被边缘化和孤立化就会成为一个必然的结果。因此，21世纪的国际化，意味着实体虚拟化、信息数网化、应用泛在化和经济智能化。像“国际滨”优先发展“数字产业化”可以，但重心在实体制造的城区，也要把“产业数字化”放在引领地位。有无互联网基因的工业制造之间的差距，恰如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手工工艺，之于机械化、电气化的大机器工业制造，绝对是霄壤之分和云泥之别。

国际化，其次意味着当地的发展，是奔着创新人才等高端要素去的。当今国际竞合，实质是科技和人才的竞合。土地和自然物质资源的禀赋差异，只是农耕社会向工业社会早期转型中的天然优劣势。越往后去，交通区位、交易成本便就成了竞争力的重心所在。而进入到工业社会向信息社会的转型期，拥有快速迭代能力的创新型人才，则成了最可宝贵的资源。往往是一个创新型的领军人物，带动了一支创新型的研发团队，接着再带动一个创新型的产品、服务、商模或实业。马斯克之于特斯拉汽车和SpaceX（太空探索技术公司），王坚之于阿里云和“城市大脑”，都是这个道理。我之所以看好杭州的房地产市场，也是因为近年来，杭州市人才净流入率、海外人才流入率、互联网人才净流入率，一直保持着全国第一。

国际化，最后意味着当地的发展，是奔着一流的创业和生活环境去的。再高端不过的创新型人才，也是人。就像生产者提供的产品和服务，都是迎合并满足消费者的最终需求一样，城市也要迎合和满足居住者和创业者的最终需求。在以物质财富为贵的时代，开始转向以拥有物质财富但更以精神体验为贵的时代，哪个城市能够提供国际一流的创业和生活环境，哪个城市就会聚合国际一流的高水平创新型人才。待这种吸引力一旦形成，所谓的国际化大都市，不过就是瓜熟蒂落、水到渠成、自然而然的结果。

一个城区乃至一个城市的国际化，高楼大厦和车水马龙似乎必不可少，但那更像是大工业时代的国际化大都市标配，而和信息社会、数字社会乃至智能社会的国际化大都市圈和都市连绵带，差得那就是十万八千里了。从发展趋势看，经济和人口高密度集聚的、工业社会的典型城市化形态，终究要被经济高新化和人口疏朗化的、信息社会的典型城市化形态所取代。滨江区为狭小的国土占地所限，正在不断向空中集约发展，但这也要适可而止。明智的办法是通过开放合作，突破既有的行政区划和物理隔断，谋求更为广阔的发展空间。欣闻“国际滨”和富阳区的“特别合作区”，正在高标准地推进。国际化的理想境界都有了，更何苦在乎几个平方公里的得失进退！市场经济的一切皆可商品化、价值化和交易化，早已为我们提供了互利共赢的合作之道，就看我们有没有本事把理念转化为实践了。

强调创新创业环境固然重要，但我更愿意强调舒适宜人的生活环境和宽松包容的人文环境。上路见不到英文标牌，打招呼没几个人会嗨英语；满大街找不着一个咖啡厅，也甭想在周末看一场原版电影或舞台剧。工作性的体验倒是有了，但生活性的体验一片苍白。可再顶尖的人才，他也是人哪！就像马克思多次引用的一句古罗马名言：“人所具有的，我都具有”。他还说过，“人就其本质而言，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就此似乎可以套用一句话，离开了吃喝拉撒、嬉笑怒骂；不识市井百态、人间烟火，奢谈什么城市的宜居宜业，那都是在“耍流氓”。真正的“好长官”，就要像“教父”那样，“千年功夫在诗外，反弹琵琶是高手”，把生活和人文“你的眼神（蔡琴演唱名曲）”练好了，别人就会把所有的事情都给搞掂。

“国际滨”还要有更多的“国际范”。杭州的国际化，还要多几个“国际滨”！

来源：微信号中国区域经济50人论坛，https://mp.weixin.qq.com/s/gXxU6oZ11ddTzt3rAVTcOw 发表时间：2020年3月2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