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别比（以女性为100，男性对女性的比例）是衡量人口性别结构的重要指标，受到学界和社会的广泛关注。2021年5月11日国家统计局发布的第七次全国人口普查公报显示，大陆31个省、自治区、直辖市（以下简称省份）和现役军人的总人口性别比为105.07。

当前，31个省份按性别比从低到高排序后，前三名正是由吉林（99.69）、辽宁（99.70）、黑龙江（100.35）组成的“东北三省”。由于我国由来已久的“男孩偏好”传统，在提到“性别比失衡”时，人们会更多地联想到偏离正常范围的高性别比，而当前东北三省较低的性别比是否“失衡”？其原因何在？这需要我们从多个角度进行思考与分析。

（一）区分总人口性别比与出生人口性别比。人口学研究一般将出生人口性别比在102至107之间视为正常范围，若低于或高于该范围，可能暗示着某种性别偏好的存在。对于某一地区的总人口性别比失衡与否的判定则不能直接以此范围来衡量，这是由于总人口除性别结构之外，亦有复杂的其他特征所构成的内部结构差异。对突出的内部结构差异进行深入分析，并进一步从社会、经济、政策等外部因素视角理解总人口性别比在区域比较中所体现的特点是更为合理的方式。

（二）关注人口老龄化驱动下的低性别比。在内部结构差异中，首先值得关注的就是人口的年龄结构。由于女性人均预期寿命长于男性，女性在老龄人口中占比会更高，故而老龄人口的性别比偏低。可以说，一般而言，一个国家（地区）的人口老龄化程度越深，其人口性别比也越低。例如，根据联合国2019年世界人口展望数据，美国和日本60岁及以上人口占比分别为22.88%和34.32%，而其总人口性别比分别为97.95和95.41。根据《中国统计年鉴2020》收录的统计数据计算，我国60岁及以上人口性别比约为92.8，且年龄越大，性别比越低。值得注意的是，东北三省在总人口性别比位居末位（从高到低排序）的同时，其人口老龄化程度也在全国位居前列。根据第七次全国人口普查公报，辽宁、黑龙江、吉林三省的60岁及以上人口占总人口比重分别为25.72%、23.22%和23.06%，位列全国第一、第三和第四，其中辽宁省65岁及以上人口占总人口比重（17.42%）亦为全国各省份最高，更高的老龄人口占比必然带来东北三省总人口性别比的降低。

（三）重视人口流动导致的男性人口外流。第七次全国人口普查公报显示，我国当前流动人口约为3.76亿人，占总人口的26.6%。在多种因素影响下，东北三省近年来大量劳动力外迁，自2012年起就开始出现人口负增长。根据第七次全国人口普查主要数据结果新闻发布会（以下简称发布会）上发布的信息，2020年，东北三省总人口9851万人，比10年前减少了1101万人。而从相关分析中可以发现，迁移人口中以男性居多。根据第六次全国人口普查数据，2010年全国按现住地、性别分的户口登记地在外省的人口共有8587.63万人，其中男性约为4835.75万人，女性约为3751.88万人，省际迁移人口的性别比约为128.9；根据2015年的全国1%人口抽样调查数据，省际迁移人口的性别比在2015年已经升至136.9。虽然第七次全国人口普查详细的各省人口迁移情况和迁移人口性别比尚未公布，但可以合理推断出东北三省大量人口外流应为其较低的总人口性别比的原因之一。与此同时，在理解东北三省人口负增长和人口迁移现象时，也要考虑新冠肺炎疫情等突发事件的影响。由于第七次全国人口普查的普查标准时点为2020年11月1日零时，正值国内疫情后复工复产时期，很可能出现代偿性的人口外流务工潮，因此对于东北三省人口负增长及总人口性别比较低的解释还有待结合具体情境作进一步探讨。

（四）理解计划生育政策的长期影响。上文提到应注意总人口性别比和出生人口性别比的区别，而出生人口性别比也会通过新生人口影响总人口性别比。具体就东北三省而言，一方面，在计划生育政策实施初期，东北三省较高的工业化和城镇化水平让生育政策得以较好地执行和落实，其塑造的生育观念和生育文化在很大程度上影响着该地区的民众。根据发布会上发布的信息，我国东北三省出生人口性别比为106.3，低于全国平均水平，即可知该地区累积人口中由于“性别偏好”造成的出生人口“男多女少”现象没有其他省份那么严重。另一方面，性别比较高的出生人口的减少，也削减了东北三省的总人口性别比。

总的来说，东北三省总人口低性别比的现象不应简单评价为“失衡”，但其反映出的人口内部结构与社会、经济、政策等多方面深层次的问题值得政府、社会、学界等多个主体的共同关注，借以探索出改善东北三省人口结构、实现人口和经济社会和谐及可持续发展的可行对策。

来源：《中国人口报》 发表时间：2021年5月19日